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著名导演侯孝贤:我不会刻意和观众沟通(图)--中国国情
2011-04-06

  侯孝贤称年轻导演未必要学自己,因为那样没有票房,危险很大。本报记者 郭延冰 摄

  在弟子姚宏易执导的纪录片《金城小子》中,64岁的侯孝贤不但监制,还亲自“入戏”,他摘掉了那顶棒球帽,闭起眼睛晃动脑袋,站在金城昏暗的KTV中央,用尽气力唱一首有关思念故乡的闽南语歌曲。作为华语电影大师,26年前他曾抵押自己的房子为杨德昌拍《青梅竹马》筹钱,近年来他又频频为年轻导演“护航”当监制,“因为这样,拍电影才能延续下去。”当然他的老本行也没有丢下,如今侯孝贤筹备了几年的《聂隐娘》8月即将开机。

  谈新人

  年轻电影人应该互助

  新京报:近几年来你给很多年轻人当监制,有带新人的计划吗?

  侯孝贤:有,因为我理解华语电影和台湾电影的生态。内地人口那么多、市场够大,还有机会把电影工业做大,可台湾哪有啊?我在台湾那么多年,知道在台湾拍片非常困难,但同时我很清楚地知道,在电影的所有体系和形式中,台湾最适合什么形式,所以我才能够给人家当监制,告诉人家应该怎样做,并且知道怎么帮助别人。这是很难的,很多监制和导演之间,就因为没有这种理解,有时候态度会对立。

  新京报:很多年轻人找你帮忙吗?他们会提什么要求?

  侯孝贤:现在最大的问题是,很多年轻人一过来就提,我要找舒淇这样的明星合作。坦白讲,你如果只是想通过我找舒淇,那你不是真的想拍片,你只是想利用这些人来帮你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。但人家明星怎么可能会来呢?你了解舒淇吗?你的这个角色适合她吗,有些人只会说要这个大牌那个大牌,如果没有机会就放弃,或者随便拍出来,不像个样子。

  新京报:像姚宏易这样的台湾年轻导演,以后也要跟着你走同样的电影道路吗?

  侯孝贤:路是他们自己走的,这我没有办法。何况我心里很清楚,有些人不见得要采用我的方式,因为我这个方式走久了还有个风险,就是可能不会卖座。但不管你拍什么样的片子,都要找对人、组对团。你要找对人、组对团,有多少钱就拍多少钱的东西,哪怕只是几个年轻人拿个DV,也可以拍个片子,没问题。

  新京报:现在的年轻导演都不甘心拿DV拍片了。

  侯孝贤:这也是一个问题,我们以前入行,都要先做编剧、助手,做七八年才开始拍片。但现在的年轻人,在学校就是导演。导演这个名号其实很不好,有些人就梗在那里,好像只能当导演了。其实我建议他们可以彼此合作,他拍电影,你就当他的助手,回头他再帮你。当助手就好好帮忙,不要老在导演面前咬耳根子,那没用的,每个人的性格和处理事情的方式都不同。这个氛围现在台湾慢慢有了,像钮承泽拍片子,其他的年轻电影人就来帮忙,大家一起成长。

  新京报:那你年轻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?

  侯孝贤:我今天有能力做这些事,是因为积累这么久了。就像年轻的时候,你会喜欢看小津安二郞的电影吗?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小津,看得睡着了,怎么老是这群演员,怎么老是这样的镜头?后来我(上世纪)80年代拍完《童年往事》的时候,在欧洲遇到马克·穆勒,他告诉我有个人的电影一定要看,我问是谁,他用汉语说是“小律”,原来他把“津”字和“律”字认错了。(笑),我就看了他早期的默片《我出生了,但……》,觉得真好看。他的片子形式感很强,总是找同一帮人来演戏,他的镜头不动,因为他觉得这些人真实。要知道那个时候是制片厂时代,拍片很难,以前“松竹”那个片场门口,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公告,公示某某导演拍了什么片,花了多少底片,因为底片很贵,限制严格到了这个地步。

  谈电影工业

  有创新电影才能延续

  新京报:华语电影和美国、欧洲,在你看来,最大的区别是什么?

  侯孝贤:李安在美国拍《制造伍德斯托克》的时候就感叹,他在国内拍《色,戒》的时候,要找个老上海旧式的桌子都好难。但他在美国什么都不用管,工作人员把那个年代的饮料都找好了。还有从美国拍电影回来的人告诉我,有一次他想拍一些苍蝇在桌上走,结果工作人员果然在桌子上放了一堆苍蝇,都在爬,不飞走。原来他们拿显微镜把苍蝇的翅膀剪掉了,连这个都有人做!在好莱坞拍片,只要你想得到,他们就可以给你配备齐全。所以他们可以量化生产,可以拍得戏剧性很强。我们背后没有这么强大的电影工业,这直接决定了我们拍片的方式、叙事结构会跟他们不同,所以我才会这样讲故事,用非职业演员。

  新京报:但是台湾的市场被好莱坞侵占得太厉害,本土市场也没了。

  侯孝贤:好莱坞影响太大。以前我们还在拍舞厅电影的阶段,台湾有些人就在喊,我们要学好莱坞。你有没有搞清楚你怎么学?好莱坞那种强大的工业体系下的拍摄方式,谁知道?很多人去试,那你就去试试看吧。它那个制片人制度,完全是一板一眼。就像我去法国拍片,制片方会给你安排一个副导演,他会很快给你排好所有的时间表,规定这些天数,必须拍完。张艾嘉以前去美国拍片的时候,想等一个合适的好天气,等不到,怎么谈都没用,但后来因为她很漂亮,又是明星,这个有时候还是蛮管用的,所以制片人还是同意让她等。但是如果换了别人,没拍到,你以为能怎样?制片人马上就会找别人来把这块缺失的补上,这太容易了。

  新京报:台湾的年轻导演来内地拍片的愿望强烈吗?看到香港电影人北上,你自己会不会动心?

  侯孝贤:想当然想,但很难。别看内地市场这么大,其实它的决定因素是什么?是要有非常强的商业特质。你能不能挣钱?不能挣钱,进院线连门都没有,所以要有大明星、大制作。但不是谁都可以拍大片,要有能力,有资源、老板信任你,才能拍。再说现在内地市场结构也不完整,中国内地导演每年拍四五百部片子,还不包括中央6台拍的电视电影,能上映的又有多少?

  新京报:在你看来,台湾导演有没有进入内地的切口?

  侯孝贤:其实我觉得,台湾电影要发展,可以拍一些本土化色彩比较强的、低成本的片子,把福建这些闽南语的省份当作一个不错的市场。你看很多粤语片在广东的票房非常好,像《叶问2》在广东一个省就有几千万的票房。反正低成本没有负担,可以创新,各种形式的开发才有可能。宁浩假使不拍《疯狂的石头》,内地也不会这么快出现黑色喜剧的形式。这一撮人是在等待成长,等他们成熟了,就成了主流,这样电影业才能接续。

  谈《聂隐娘》

  只关心品质不关心市场

  新京报:《聂隐娘》为什么筹备了这么久?你拍古装题材,会有商业考虑吗?

  侯孝贤:4月份就开始筹备,找景。大概是8月份开拍,剧本3月就完成了,还是舒淇、张震来演。本来我连资金都找好了,后来感觉时间来不及,又退掉了,因为我要拍一个唐朝的故事,事先必须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透彻,以前我拍现代片,在现场还可以改剧本、场景,但是唐朝不行,哪怕一句对白没准备,都不可能现场编出来。

  新京报:据说你拍《聂隐娘》还要去读《资治通鉴》,你想要再造一个唐朝的真实环境?

  侯孝贤:不清楚足够的细节,怎么拍?通过《资治通鉴》掌握了大的历史背景,但我还要了解唐朝的生活史,研究各式各样的细节,比如兵马系统、碑文……唐朝有宵禁,那时候没有晨钟暮鼓———全是鼓,清晨敲鼓要3000下,晚上800下,这种细节特别喜欢,也很好用。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张爱玲的《雷峰塔》。那里面写了很多她成长的细节,真的非常过瘾,这种细节都是你再造真实的根据,要不然拍片的时候怎么调度,人怎么摆?连规矩都没有。

  新京报:中国这么盛产古装片,可很少有人像这样精益求精地追求细节。

  侯孝贤:当初我拍《最好的时光》第二段,需要演员讲那种很古老的闽南话,舒淇和张震做不到。有人问我直接讲现代的语言不行吗?但那样,就不是这个味道。所以我让他们讲比较熟悉的广东话,因为语言流畅,会让面部表情更自然,之后再改成默片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我要的不过是某种真实而已。

  新京报:你的电影从来没在内地公映过,《聂隐娘》能公映吗?

  侯孝贤:我的电影没进来,首先要看有没有人愿意发行,我又不是老板,我只在乎拍得好不好,我又不管发行;其次我大部分片子都是以前的老片,那时候中国的院线还没有发展起来,没空间上映;三是因为要过审,有很多麻烦,我近几年拍的片子,比如《最好的时光》因为讲了女同性恋,也不一定能过审,而且发行要花很多钱去宣传,引进片的分账又只有百分之十几———所以我1990年捐给了电影学院一些拷贝。这次《聂隐娘》借鉴了很多京剧的艺术形式,一是我觉得京剧很有意思,二是想通过京剧和内地观众建立某种桥梁。

  新京报:《聂隐娘》在你的构想里,最后会是一部什么样的影片?

  侯孝贤:现在剧本很完整,结构很强,这是我的本能和直觉。不一定所有电影都要有很强的戏剧性,比如科恩兄弟的《老无所依》这种电影,它也没有很强的戏剧性,但它对人有一种很清楚的了解,非常真实。三四年没拍(电影),我想找一个新的表达形式,我不是说要去跟观众沟通,我根本没有存这个念头。我的念头是自己要有兴趣,自己能说OK。通过的底线是自己的眼光,就是这样。

  本版采写/本报记者 牛萌